愛在心裡口要開

在小小的辦公室裡，四個人面對面的坐著，兩種語言迅速地空氣中傳送，氣氛讓人覺得不是很舒服。

「我覺得我根本不屬於這個家，沒有人關心我，媽媽忽略我，哥哥欺負我，沒有人和我講話，沒有人了解我…我覺得這個家很黑暗…家人看低我，以我為恥，認定我就是一個失敗者，最好我和他們沒有關係…。」說著說者，在他眼眶裡打轉已久的淚水，終究還是忍不住而崩堤了。

「不要緊，哭吧，說出你的心底話，盡情的說出來會舒服一點…。」心理治療師把紙巾盒遞過去給他。

「去姨丈家就不同，我喜歡和表弟玩，還有他們家的狗，我和狗一樣，都喜歡玩…在那邊他們有說有笑，我覺得我才是屬於那個家的…」他一邊擦淚，一邊繼續說道。

高高瘦瘦的N，從外表看來大概是十多歲的初中生吧。就是正處於血氣方剛、經歷青春期有著叛逆行為和思想的年齡。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所感化院，但是從它的功能上來說，應該差不多，類似吧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來到這裡，但是從言談中，他應該是之前犯了很大的錯，被警察逮捕，然後被送到這裡接受治療和感化。姑且就它做「中心」吧。

初次見面，坦白說我不會認為他是一個問題孩子。但是，很多「有問題」的人，往往並不是可以從表面就被我們察覺到的。

「媽媽從來沒有偏心，凡是哥哥有的，也一定會給你…我們也從來沒有看低你，更沒有認為你是失敗者，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有這樣的想法，你要我怎麼做才能消除這種觀念？」

這是我第一次坐在家庭補導會議裡。心理治療師和N都說英文，但是N的媽媽卻只會說粵語，所以需要一位傳譯人員在場。

N說媽媽總是忙著工作，哥哥在房裡玩自己的電腦，沒有人和他玩，沒有人關心他。當媽媽下班回來，他已經睡了，又或者在洗澡，所以交淡的機會少之又少。媽媽卻說，有時用餐時會問N當天在學校有什麼趣事嗎？可是每次總是換來他冷淡的回應「沒有什麼事」。彼此的交談就這樣結束，用餐過後就各做各的事了。

最近中心出去遠足，N竟然為了博取同伴的歡心，竟然在開動行駛中的車子搖下車窗，把自己的身體伸出去，他自以為很酷的做法，在中心職員眼中卻是「非常危險，非常愚蠢，一點都不好笑」的舉止，如果不幸有車子駛過，可能就把他撞死了，因此N又被記了一個大過。這正是這場家庭輔導會議的重點。

長期認為自己被忽略的N，缺乏家庭的溫暖，更缺乏自信心和安全感，唯一讓他感到有歸屬感的，就是得到同伴的認同，博取同伴的注意。然而，他卻採取了不是最好的辦法去達到自己的目的。

工作人員對N在中心的日常作息和表現都相當滿意，只是他的一些思想和行為，卻被認為是極具危險性的。

面對這樣一個「問題孩子」，加上自己又不諳英文，可以感覺到媽媽是束手無策、相當徬徨無助的。整個過程沒有提到爸爸，我想可能是一個單親家庭吧。單親媽媽要工作賺錢，要照顧兩個孩子本來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，因為工作而忽略了小孩也是可以預想到的結果。然而小孩不一定能了解大人的所作所為，他們的思想很簡單：媽媽不管我，沒有陪我，就是不愛我。在家中得不到應有的注意力，N只有往外去尋找，也因此犯下了錯誤。

很多華人家庭，親子之間的溝通是一個大問題，再加上文化的隔閡，真的，很容會出事。如果不是這一場家庭輔導會議，媽媽不知道N有這麼多的心底話，也不知道彼此之間存有多少的誤解。不過值得慶幸的是，雙方透過短短的一小時，打開心房，互訴心底話，這是一個好的開始。真的，愛在心裡口要開，家人之間不應該有猜測的餘地。

孩子或有走錯路，但是只要能及時把他們引回正途，未來還是光明的。

從中心走出來，頂著洛杉磯90多度的大太陽，我的心情也是有點複雜。黑暗讓人恐懼，希望接受治療之後，N的情況會有所改善，有一天會體會到像今天陽光那麼燦爛的家庭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