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29.2010

兩道彩紅

photo by Tina Chao
原諒一個人,要有多大的勇氣?或者說,要有多少的寬容?

今天傍晚洛城的天空異常地出現燦爛的夕陽、兩道彩紅、以及古怪的天氣。我是事後才從圖片中看到的,之前都在忙著傳譯的事。兩道彩紅,似乎代表著我今天見的兩位客人,兩人都是「有問題」的青少年,同樣都是我們第二次見面。

在最高戒備感化院住了幾個月的N,氣色看來很不錯。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八月下旬,就是那個愛在心裡口要開的主角。原本和他媽媽一起進行的家庭輔導,是在兩周前進行的,後來因故展延。今天約好十點半見面,她卻是遲了整整一小時才出現,所幸我未離開現場。遲到的原因,原來是N的爸爸開車迷路了。

是的,爸爸的出現是一個驚喜,N不知道爸爸會來。做廚師的他住在科羅拉多州,兩三個月才會回來一趟探望小孩。為什麼不是同住呢?原來父母親在幾年前離婚了。原來N之所以會叛逆,很大原因與失去家庭溫暖有關。他非常憎恨拋下他不管的爸爸,非常非常的憎恨。

由始至今,父母親都沒有親口跟孩子討論過離婚的事。「那時你年紀還小,不懂事,爸爸就瞞著你說,是到外地工作…」不管今天的解釋是什麼,N心理的結無法在一時之間打開。他能懂的就是當年爸爸拋下他不管,在他最需要有人關注關心的時候,爸爸沒有在身旁,他的憎恨不是沒有理由的。

離婚的確是一個不簡單的事(我想是吧,因為沒有離過),特別是對小孩來說,事前事後的輔導都是非常重要的,否則容易造成更大的傷害,乃至生活的陰影。

在輔導員的引領下,爸爸親口向N道歉,可是情緒激動的N不停的擦淚,卻一直都不肯原諒爸爸。雖然和媽媽的關係不好,也覺得在家裡得不到溫暖,可是一提到有朝一日離開感化院時,他是不是要和爸爸搬到科州,他就一直搖頭。不是因為科州不好,因為他還沒有原諒爸爸,還沒法對他建立信心。

輔導員說,N在感化院得到大家的關注和關愛,生活作息正常,各方面的表現在讓人讚賞,不再屬於「高危險性」的問題少年。然而問題是當把N放回家時,那個他認為是破碎的家庭,是最好的選擇嗎?還是他又會打回原形,繼續他叛逆的行為,又再一次被關進感化院裡?

短短一個半小時的家庭輔導會,沒有辦法為所有的問題找到答案。然而至少大家都有了頭緒,怎樣繼續引導N走向正途,父母親該怎樣配合讓N有一個更完整的生活環境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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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見的另一個客人,是被懷疑有自閉症的E,那個我有我天地的主角。

原來像愛因斯坦和牛頓這些科學家,都是有自閉症傾向的。難怪醫生一直跟E的媽媽說,不要擔心他的英文成績不好,應該要教會他生活的技能,例如洗衣、煮飯、繳交水電費等,這樣未來才能獨立的生活。E的數理科真的很好,六至八年級都是拿A的,「以後從事工程機電方面的工作應該沒有問題,反正做那些工作的人可能大部份都會跟他一樣」(他們只需專注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或研究,不必和其他人有太多的溝通與互動)。

經心理醫生兩個小時的面談和測試,E患有的應該是自閉症裡算是比較輕微型的阿斯伯格综合症(Asperger's syndrome)。也正因為他不是最嚴重的完全自閉症,所以該中心應該是無法為他提供進一步的服務(都要怪州政府沒錢刪減了很多經費與服務項目)。

結果E媽媽流露出相當無奈的眼神。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「那現在怎麼辦呢?」醫生建議她上網去看相關的資訊,並且找一些地方的互助會,讓那些同樣家有阿斯伯格綜合症的家長與她分享他們的經驗。對一個不諳英文的單親媽媽來說,醫生的這一席話,我覺得還是有點「不負責任」的,給我的感覺就像換句話說的「妳吃自己啦」。

然而我又做什麼呢?我對這個綜合症還真的非常陌生,加上華人家庭一般都不會透露自家有個自閉兒的心態,要給她找到適合的求助對象,也真的很難。

臨走的時候,E只是一直喊「好肚餓,快D返屋企食飯啦…」。而E媽媽對我說「依架都唔知點算,仲以為呢度可以幫到佢,點知又唔收…」,我只能回以勉強的微笑,試圖在掩飾自己的愛莫能助表情吧。她一邊推開門,一邊回頭不斷向我道謝。我的心在那一剎那,有點,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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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家庭都有不同的問題,每個人的問題即使找到了根源,也不一定能及時找到答案。

洛城的兩道彩紅,是代表著這兩位前途茫茫的青少年嗎?我寧可相信,他們可以在比我精彩的人生裡,畫出彩紅。祝福你們,E + N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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